博士后女菜农的“晴耕雨读”梦

2013-07-03

“晴耕雨读”“诗书传家”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追求和梦想。

然而，21世纪，北京的一个“80后”女孩，正在实践这样一种理想生活。她就是石嫣，中国CSA模式（社区支持农业，Community Supported Agriculture的简称）实践第一人，北京小毛驴市民农园创始人，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博士后，现任分享收获（北京）农业发展有限公司“掌柜的”。

一个夏日的阴天，记者在北京市通州区西集镇马坊村的一个农家小院见到石嫣时，她正在电脑前写作一篇关于食物来源的长篇论文。石嫣自称为“女菜农”，在她的微信个性签名里写着，“有三个农场，四十头猪，两千只鸡，三十只鹅，四条狗，三只鸭子。”

事实上，她拥有的不止这些。在追求和实践梦想的过程中，她收获了志趣相投的爱情，团结了一帮志同道合的伙伴，和更宏观的关于农业健康体系的思考。

取经

2006年，石嫣被保送中国人民大学农业和农村发展学院读研究生，师从著名三农专家温铁军。

读研究生期间，每个月有了一两周时间在农村做调研的机会，石嫣在农村体会到了和书本里不同的感觉。但是，即使最扎实的调研，对于石嫣来说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。

一个电话改变了她。一位老师给导师温铁军打电话，谈美国社区支持农业的一次学习机会，恰巧温铁军不在，她接到电话，了解情况的石嫣立刻决定申请这次出国学习的机会。

2008年，石嫣来到美国明尼苏达州一家CSA农场实习半年。

CSA是解决食品安全问题的一种新型农产品贸易形式。这个农场没有机械化种植，也没有规模化生产，更没有化肥农药的使用。

在农场的半年中，每一株蔬菜采用的都是绿色无污染的最健康的生长方式。而石嫣的主要工作就是种地，她慢慢学会了育苗、浇水、移植和播种，了解了从温室种植到室外种植的不同方法，甚至还学会了自己制作耕作用的小机械、开拖拉机等田间操作技能。

然而，对她影响最大的还是农场经理夫妇的生活态度。比如，他们宁肯吃罐头，也不去购买来路不明的反季节蔬菜。农场里没有电视，他们也不使用手机。在这种“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”相对安静的生活环境里，他们可以不受外界干扰地进行独立思考，自己拍摄纪录片，动手制作增加生活情趣的手工艺品等。

这种理念和生活方式，强烈地启发了石嫣的思考：这种方式不就是中国农民坚持了几千年的精耕细作的有机农业吗？

在美国的半年，除了在农场用双手呵护每一株蔬菜，用脚丈量每一寸土地，石嫣自己没有出去过一次。她开始思考如何将CSA模式引进中国。

实践

回国后，石嫣便着手建立中国第一个CSA农场。

2009年，石嫣在位于北京西郊凤凰岭脚下开辟了20亩地实践CSA项目，取名“小毛驴市民农业园”。

“小毛驴”把生态健康作为根本的宗旨，所种的蔬菜全部使用农家肥，百分之百有机。

石嫣在分析了消费者的消费市场和意愿后，考虑中国消费者的土地情节，在国际CSA配送份额的基础上，提出了劳动份额，即会员可以通过在农场拥有小片土地、土地参加劳动的方式，适当减少配送份额的支出。但不管哪种份额，都要提前预付费，农业种植中的风险由农场和客户共同承担。

2009年，“小毛驴”招募到52户会员，2010年迅速升至300多户，2011年则到了700多户。2012年，已经到了1000多户。“小毛驴”俨然成为CSA在中国实践的标准范本。

对此，石嫣说自己“赶上了‘好时候’”。而她所谓的“好时候”，是指中国发生的一系列食品安全问题，人们对食品安全的问题空前关注……

这期间，石嫣也收获了志同道合的爱情，2011年她和同门师弟、同样致力于生态农业的程存旺喜结连理，还成为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博士后。

分享

石嫣经过长期思考后发现，从国外到国内的经验表明，消费者的各种自救只是权宜之计，问题解决的关键还是农民的利益，如果农民不能从中受益，影响的是农业生产，最终受影响的是消费者本身。

2012年，石嫣离开了为之付出三年青春和心血的“小毛驴市民农园”。

“这一回，一定要让农民受益。”石嫣和曾经参与过内部对于“小毛驴”发展模式激烈争论的九个人，组建了新团队，筹资注册了“分享收获（北京）农业发展有限公司”。

“分享收获”几经周折，在通州马坊村租用了农民郎广山50亩自有土地，生产安全有机的蔬菜产品。石嫣向他保证，一年后的收入翻番。

和创建“小毛驴”时不同，“分享收获”不再是一种实验，也不再有政府的资金和技术支持、学校的背景支持，而是实实在在的创业和生存，几乎时刻处在面临问题、解决问题的状态。好在，石嫣并不急于扩大和推广“分享收获”的规模，她的目的，在于探索一种成熟的、可以让农民复制并获益的CSA模式。

从2012年9月的第一户加入到现在，“分享收获”已有300多个家庭加入，生产基地从一个扩展到了三个，团队成员也从6人扩大到二三十人。目前，在通州有50亩基地，顺义有40亩基地，昌平有40亩基地，每周为400多户会员配送有机蔬菜。蔬菜的安全性是第一位的，成为会员后，可以随时到农场参观，也可以跟踪蔬菜从种植到收获的全过程。公司平稳运行稍有盈利。

现在，石嫣的生活主要和两方面有关，一是产品生产，就是在地里指导蔬菜种植和鸡、猪的养殖，一是读书写作，做和食物有关的研究。

说到下一步的“梦想”，她的团队成员说，当然是CSA模式推广到全国。石嫣却说，她希望整个中国都形成一个非常健康的农业体系，消费者形成顺应自然的消费习惯，农民获得收益、消费者吃到安全的食物不再倚重CSA的存在。

在马坊村的农家小院里，石嫣和她的团队早上6点就起床干活，饭时吃自己种植的蔬菜，洗碗用一种红色的茶土而不是洗洁精，饭后逗那条大黑狗在小院里上蹿下跳，一帮人笑得东倒西歪。